我捂住眼睛,不敢去看那一幕。
我的女儿,乖乖宝贝,正躺在那里。
她早已没了生息,像一个精致的,碎掉的瓷娃娃,一动也不动。
周长明愣在那里,不敢置信地伸手触碰她。
“佳佳?
佳佳?”
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轻轻用力推了推,可女儿不会如他所愿,跳起来说吓爸爸一大跳了。
直到死前那一刻,她还在期待着爸爸回家,能够陪伴自己。
可她的爸爸,一点爱都没有分给她。
我死死咬住嘴唇,克制住即将出口的哭号,眼泪就像从水龙头出来一样,滴滴答答打在地上。
护士忍不住抹眼泪,递给我一张纸。
我摸了摸口袋,里面还装着女儿的发卡。
推开崩溃的周长明,我把发卡戴在女儿头上,像以前每次给她梳头那样,轻轻地,轻轻地,摸了摸她的脸。
是冷的,好冷,好冷。
我解开自己的衣服,盖在她身上。
都是妈妈不好,忘记了告诉你,你爸爸不会回来的。
周长明的电话响了。
他胡乱抹了一把脸,接起电话。
沈清清软软的声音传过来:“周爸爸,我有些不舒服,你可不可以来陪陪我啊?”
他没回答。
沈念晚拿过了电话:“长明哥,还没有联系到余南星吗?
清清现在状态不好,医生说建议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。
她吵着闹着要你来陪,你快点过来吧。”
“她快死了吗?”
周长明冷不丁问了一句。
那头的沈念晚似乎愣住了,半天才问:“你说什么?”
周长明突然爆发,对着手机那头怒吼:“只要她还没死,就别再打电话来了!
一点小磕小碰,还要我过去医治吗?”
说完,他狠狠地把手机砸到地上,脆弱的屏幕四分五裂,黑了下去。
我抬手给了他几巴掌。
“周长明,这是医院。
你要发火,就滚出去发,别吵到我的佳佳。”
他忍不住呜咽几声,抱着我的腿哭了出来。
我仰着头,眼泪一滴滴往下掉。
我恨自己的逆来顺受,要是早点和周长明离婚,我的女儿也不至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;要是对女儿狠点心,浇灭她的希望,她就不会一直等着;要是我做好安全教育,她更不会直接去开门……死的为什么不是我,而是我的孩子啊?
我和女儿抢救的时候,医院联系不到周长明,打电话给了隔壁市的我爸妈。。爸妈一晚上没睡,开车到了医院来看我。
警察来过一次,来做笔录,问了些问题。
最后走的时候,安慰我,说一定会尽力找到凶手。
我躺在床上,伤口还在隐隐发痛,护士给我换药,说要是再扎偏一点,我也活不下来。
现在的我,只觉得无所谓,要是我也死了,就不会知道女儿的死讯了。
妈妈给我炖了汤,正坐在床边给我喂,就像小时候哄我吃饭一样,给我吹了又吹,说不烫了。
我忍不住又流了眼泪。
“妈妈,我要离婚。”
她揉揉眼睛,把我抱在怀里,轻声哄着。
“离,出了院就离。”
周长明来过好几回,都被我爸赶了出去,说不想见到他。
为了给女儿操办丧事,我撑着精神多吃了几口饭,我想早点好起来,亲自送她离开。
我在想,她肯定不想再见到周长明了。
听闻女儿的死讯,公公婆婆也赶了过来。
一进门,婆婆就用包狠狠砸在周长明脸上,捂着心口哀嚎。
“我的乖乖孙女哎!
天杀的杀人犯!
老天爷啊,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!”
她颤巍巍用手指着我,又指着周长明。
“你们两口子,怎么看的孩子!
她这么小,需要她去开门吗?
气得我肝疼!
谁来赔我孙女的命!”
我吸吸鼻子,冷冷看着周长明。
“她去开门,是以为爸爸回家了。”
他张张口,垂下头去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我爸只知道我们要离婚,却不知其中的真相。
我往后靠了靠,忍住眼泪。
“因为周长明,那天晚上,在陪别人的女儿。”
我爸妈顿时不淡定了,婆婆也愣在原地,捶自己胸口的手停在半空。
“陪谁?”
我爸问。
周长明深呼吸,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对不起,爸妈。
那天的确是有事,念晚的女儿病了,我过去看看。”
我爸给了他一巴掌。
“你只知道照顾别人的女儿,自己女儿也不顾了?
这个念晚又是谁?
你在外头的女人?
我说我女儿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想离婚,原来你出轨了!”
婆婆连忙劝我爸:“亲家,消消气,消消气,长明不是那样的人,他不会做对不起南星的事的。”
我爸指了指我:“你说,他有没有出轨?”
我看向周长明,摇摇头。
“不知道。”
有没有出轨,还重要吗?
婆婆立刻对周长明又踢又打的,说他犯浑,又痛哭说自己没教育好孩子。
一直沉默的公公拉起她,让她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。
她又责怪公公,说他把这种劣质基因传给了儿子。
周长明一直看着我,他整个人都很憔悴,脸颊凹陷,胡子拉碴,看起来几天几夜没合眼了。
我心里没有一点快意,只是看他一眼,就别过头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