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太子修了归家的那日,普天同庆。
太子妃之位骤然空悬,原本蔫了好些日子的贵族圈立马热络起来,恨不得唱念做打,舞到我家面前。
而我爹,则是关闭府门,把家中贴得福字满天,红得我眼睛疼。
我爹走过来,把我兔子似的往怀中一揣:闺女,别伤心,你想娶谁,爹给你抓过来。
他刚练完武,身上好大的汗味,我死命挣脱。
娶?
我爹郑重点点头。
咱不嫁人了,娶个可心儿的小子过来伺候你。
我秉住贵女的仪态,忍住翻白眼的冲动,纠正。
爹,那叫入赘。
我爹是个大将军,大字不识的大。
他小时候活得没这么神气,兄弟姊妹一大堆,天天饿得嗷嗷叫,记忆没全乎前就饿死了好几个,更别提读书。
后来,边关起了战乱,朝廷下令征兵,他作为家中男丁,从了军。
这一去,就是此后绵绵无绝期。
别看我爹大字不识几个,脑子却意外灵光得很,他话不多,人老实,长得一副浓眉大眼的沉稳样儿,每每吐出几个字,总能落到关键处解了燃眉急。
同僚信他,长官也青眼有加,这级别当然是水涨船高,徐徐升之。
按我爹的话说,老天是看他小时候过得比较惨,格外稀罕他,让他迷迷糊糊就活成了话本子。
按照话本子中的说法,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,长官把女儿嫁。
我娘是典型的大家闺秀,说话和风细雨,做事温柔婉转,当然,这一切是在嫁给我爹之前。
我爹娶了我娘之后,边关战乱更甚,我爹脚踩战马风风火火,一年到头不见半个人影。
府宅慢慢变大,仆人慢慢增多,踏过门槛的脚印也越来越复杂。
我娘一日比一日忙,嗓门一天比一天高。
我跟在我娘屁股后面,学着她的样子做一个大家闺秀。
也是直到后来,我爹成了大将军,国家边关渐稳,我对爹这个字才有了具象化的认识。
——“沈青山,你要死啊,快把你闺女放下来,她又不是你的兵,哪儿经得起你这么折腾!”
原来这个络腮胡满脸笑得没了眼睛的傻大个,是我爹啊。
因此,我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世家贵女,充其量是个暴发户的傻闺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