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午时,昙蕊去找了临兰酒楼的阳掌柜,对方确认牌子无误后便将她带去了雅间。
她一坐下就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:“叫明轩王派人来接宝卿楼接我。”顿了顿,她补充道,“越张扬越好。”
至少得让半城人瞧见才行。
阳掌柜只以为这又是周况养在外面的姘头,摸不准是想玩情趣还是想逼宫上位,但还是写了信绑在鸽子腿上传了消息。
此时周况正在用膳,见着鸽子扑棱棱地飞进来落在桌上,便眼神示意侍卫打开读一读。
侍卫展开纸条一看,面色有些奇怪:“阳掌柜来信,说花魁姑娘想让您派人去接她。”
“她想要这排面干什么?”
周况闻言疑惑不已,总不是她真看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,想与他先有夫妻之名吧?
“你怎么看?”他指了指信件。
这侍卫亦是幕僚,很受周况重视,昨日之事周况也与他讲过,思索片刻后,他道:“许是花魁姑娘接下来的行事需借着您的名头。”
“好事坏事?”
“尚未可知。不过属下觉得既然您想要与她合作,不必处处猜疑,提防一二即可。”
周况点头:“言之有理。将她接来,也正好听听她所谓的计划,真由着她来难免做出损害王府利益之事。”
两眼一抹黑的入局可并非明智之举。
未时,明轩王府的轿子便迎走了昙蕊,老鸨不是任何一方的人,拿了钱就真心实意地高兴,昙蕊走时还和她耳语要她抓紧机会。
她无法走脱,只能由着老鸨拽着她讲述男女相处之道,好半晌才上了轿子。
到了王府,面对周况质疑的神情,昙蕊只将心中的思量说了一半。
至于另一半,周况逼问的时候,她只道:“我并非只有你一个合作选择。”
若真有心,凭昙蕊的容色,与其余两人攀上关系不是难事。美貌到了一定程度,便是奢侈品般的通行证了。
周况也明白这个道理,只是心中仍然十分不舒服,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。
待到太阳西斜,他又将人送了回去。
如此往复三天,谭鹤声先坐不住了。
昙蕊没去找他,他倒先找上门来,欲言又止:“你与周况进展如何?”
看见他的脸昙蕊就腻味得慌,这人活像有人格分裂似的,但又不得不应付,勉强笑一下:“自然顺利,王爷十分宠爱我。”
“周况为人不端,时时寻花问柳,你可不要被他所蒙蔽。”即便昙蕊已经将敷衍二字写在了脸上,谭鹤声犹豫了片刻,依旧如是说。
“哦?”昙蕊做出嘲讽的神色,“庄主是怀疑在我身上种下蛊后,我还会反水?”
对于求来的子母蛊,谭鹤声其实非常有信心,但这两日总是觉得莫名心慌,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,他才来找昙蕊求个心安,谁知道心安没求到,还被刺了一顿。
也许现在刚巧不是他发病的时候,被刺了也不吭声,一副老好人的样子。
沉默片刻,他拿出一个小瓷瓶,又开口道:“下次,你找个机会让他把这药喝下。”
顿了顿,他补充一句,“周况生性多疑,不要犹豫,容易被看出端倪。”
昙蕊的视线在瓷瓶和他的脸之间转了两圈,看得他莫名有些心虚。
好在她还是接过了,笑道:“我知道的。”
时间又过去两日,这两日无事发生,谭鹤声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。然而这日,预测中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——昙蕊被识破了。
准确的说,是外人以为昙蕊被识破了。
第二日,昙蕊仓促离开明轩王府时,暗中盯梢的问月山庄势力便预感到不妙。
还未等他们禀告庄主,她就像知道什么般径直向他们跑来,甚至出示了信物玉簪。
“帮我逃走。”她一上来便对着伪装成路人摊贩的两人说道,神情压制不住的紧张,“今日明轩王请了大夫,兴许他已察觉到不对。”
这两人被派来监视昙蕊,自然知道关于她的计划,闻言也知道多半失败了。
听到明轩王的人或许马上会追出来,二话没说便直接带着她潜入暗巷。
谁知道刚跑没多远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:“有人借雪魄之名行刺!捉住她!”
人声嘈杂,紧随身后,两人深深地皱眉,打定主意若是后面的人追上他们就放弃昙蕊这个累赘,可奇怪的是,双方之间的距离竟然被渐渐拉开,很快地便听不见声音了。
两人松了一口气,只以为明轩王的侍卫们学艺不精,追不上他们,不疑有他。
然而当山庄大门近在咫尺时,暗处忽然出现了五十多个身着轻甲,手持长矛的卫队,看他们身上印的家徽,分明是明轩王的人。
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家门口被蹲了个正着,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。
人群分开,明轩王缓步走出,目光清明声音洪亮,完全不是中了毒的样子,他斥责道:“谭鹤声,你指使他人毒害本王是何居心?!”
声音虽然不大,但谭鹤声一介习武之人,在院内还是听得真真切切。
周况来时,他本就在前院习武,闻言心下一紧,出门却是一副平和的面容:“明轩王?贵客,不知何事让您大驾光临?”
周况就见不得他这样子,冷哼一声:“伪君子,这三人均是你的手下,何苦在此装腔作势?!”背地里使阴招却不敢认,令人不齿。
“哦?他们可曾说过受我指使?”谭鹤声显露出好笑和疑惑的神态,仿佛真与他无关。
为问月山庄做事的人都吃下了万蚁噬心散,每月都会发作,发作时痛不欲生,若没有解药,咬舌自尽的也不在少数。而昙蕊更是被种下蛊虫,那可是比万蚁噬心散痛苦万倍的。
因而他极有信心,这些人只要想舒舒服服活下去,就不得不替他掩盖。
可就在他洋洋自得,觉得自己颇有先见之明时,冷淡的女声却忽然地响起:“我就是受你指使的,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