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沫领着自家弟弟去苏家，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了那个少年，负手而立脊梁挺直，明明半大的少年偏偏要扮作大人模样。
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，少年也朝她望来，只不过目光轻落在她身上，很快又收了回去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唇边多了一抹笑意。
苏秀才瞧见周家姐弟过来，不禁多问了句：“听说福生兄弟昨日从山上摔了下来，如今可安好？”
“多谢先生挂牵，我爹今日好了不少。”
周沫瞧着作辑行礼的弟弟，就连说话声都刻意放缓了些，没想到最先学会的不是字，倒是学会了礼貌。
苏秀才劝慰一声：“人没事就好。”
言毕，又让姐弟二人进屋。
周沫顺势将篮子递了上去，笑眯眯指了指自己，示意这是束脩费。
父子俩昨日见到篮子，可是毫不在意，今日却是不忍多看了几眼——不知今日有啥好吃的东西！
周沫没有错过两人的神情，心头一喜，看来父子二人对昨日的吃食印象不错，那她就更有把握了。
苏言恒只教周沫一人，所以某人来了之后，便径直跟在她的身后。
周沫歪着脑袋看了眼苏言恒，眉眼弯弯：“（我是该叫你苏家弟弟，还是小先生？）”
“……随你。”
周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，没有着急习字，而是问起苏言恒糕点的味道如何？有什么需要改良的地方？
谁想那人问而不答，而是指了指宣纸：“想说什么就写下来吧，权当习字，要知道一直盯着你说话，挺累。”
“……”
周沫只得一字一句写下，为了不让对方怀疑自己的识字程度，有些甚至直接用画图表示，要么就是打个圈圈，权让某人猜字谜。
苏言恒安静等她写完，才取来毛笔。
字倒是比昨日写的顺畅不少，尽管仍歪歪扭扭，可也算大小整齐不再粗细杂乱无章。
苏言恒一边将她的错字圈了出来，在旁修正，一边回答她纸上的问题。
“糕点还不错，要说缺点的话，味道略淡，的确酥脆却不够香浓，样式也不够精美。”
话落，字里行间的错字也已全部修正完毕。
“改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笔直端坐的姿态，还真有些老师的模样。
周沫瘪了瘪嘴，在旁一边改错字，一边将苏言恒的建议记下。
对方评价非常客观，这样她也能再加以调整改良配方，甚至还要考虑压缩成本。
改完，周沫又写下一句——你觉得大家愿意花多少钱采买？
“……两三文？总比馒头价高吧？”
周沫点头，价位倒是跟她预期的差不多。
糕点卖的就是手艺，市面上虽也油炸、软糯、滑嫩的糕点，同类型之下她能做到比绝大部分都便宜！
虽说薄利多销，但周沫也不想定价太低。
太过低廉，反倒让人怀疑吃食有问题！
苏言恒内心翻了个白眼，还没有见过哪个学子，在先生讲学的时，一直在问吃食的事。
不过字里行间，周家姐姐似乎想做糕点生意？
“你可是想做糕点生意？”
周沫抬笔写下——是。
“何时何地？”
后日起，云泽县
“寄卖亦或是有东家？”
货郎担
“……可你一人？”
周沫抿了抿唇，到时候爹娘肯定不放心她一人，娘亲还要忙地里的事，还要照顾弟弟妹妹，大伯大伯娘除了照顾奶奶、还早倒腾地里的事，还要照顾小侄儿。
如此看来，能腾出时日的就只有兄嫂二人。
我爹定是不放心我一人，约莫兄嫂跟随
苏言恒深深看了眼周沫，一个小丫头去城中做买卖，人生地不熟，又只有兄嫂跟随……
他倒是想说一句——不如，我跟你去？
只是两人非亲非故，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只能道了句：“中秋有庙会，可去城隍庙外兜售。”
庙会人来人往，有衙差巡逻把守，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不会有危险。
周沫眼前一亮，能赶上庙会就真的太好了，到时候人多热闹，怕是会很有很多货郎前去，他们得赶早去寻个好地方摆摊。
瞧着丝毫不掩饰的喜怒的女子，苏言恒摇头一笑——真是笨蛋！
周沫扬起小脑袋，就看见少年笑若朗月入怀，她眨了眨眼，这小子笑起来，倒是有一丢丢好看。
苏言恒被她看的俊脸一红，轻咳一声。
周沫没想到这小子面皮这般薄，打趣一笑，又是想起正事，忙在纸上写道。
苏家弟弟，能拜托你一件事吗
“说。”
周沫扬起了小脑袋，为了不让苏言恒起疑，只敢用上几个文字，手脚比划、口语相加……费了好些功夫描述，终于解释清楚。
苏言恒托腮：“你的意思是，让我帮你写售价与糕点的名字？为何不自己写？”
周沫呵呵干笑一声，她的字能拿的出手吗？
于是，苏言恒就瞧见眼前的女子突然双掌合十，一双眸子蹭亮望着他，仿似会说话一般满心满眼都是期盼。
心莫名就软了下来，苏言恒叹了声：“答应你便是。”
末了，又来了句。
“不然就你这字，拿出去还以为我教导无方。”
“……”
混蛋啊！
见她气的咬牙，愤愤看着他，苏言恒哈哈一笑，心情甚是愉悦：“你说说叫什么名字，售价多少？我好记下来。”
周沫干脆将名字售价都写在纸上，交给苏言恒。
恰逢已是下学，周沫笑脸嘻嘻朝苏言恒挥手，提着空篮子撒丫子就跑。她还急着回去改良配方、压缩成本，可不能浪费时间。
苏言恒捏了捏眉心，着实某人跑得欢。
这幅片刻都不想停留的模样，着实令人有些恼。
不经意间扫过周家姐姐写过的宣纸，一张两张……苏言恒猛地发现一件事，周姐姐貌似有些字只学了一遍，就记住了？
没有练字、没有描摹书写，仅仅是看了眼……
往日，老师同窗皆夸他有过目不忘之能。
显然是夸大了，他哪有什么过目不忘，只是比旁人多用心看了几遍，更是少不了默念默写，才能信手拈来。
而周家姐姐前前后后，真的就只看过一遍，随手就写了出来！完全没有错误！
如果这都不叫过目不忘，那该叫什么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