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中风平浪静了几天,眼看着要过了冬月,沈皇后忽然又派人来,召柳唯进宫。
柳唯还记得上一次“中宫急召”最后闹成了多大的事情,坐在马车里仔细回忆好久,没想起这段时间线中还有别的什么大事,这才略略地放下心来。
等到进了栖凤台,被宫人引入一间暖阁,她就彻底不紧张了。
那种特别重要的事情,是一定要在厅堂中说的,既然只是在暖阁见面,那就说明这一次召见,很可能只是沈皇后在宫中憋得有些无聊了,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。
沈宜德坐在暖阁的一张大榻上,发髻松松地绾着,只簪带几对儿白玉凤钗,衣裙也穿得颇为闲适。柳唯以媳妇的礼节拜见过中宫,便见沈皇后笑吟吟地冲着她招招手:“来,寿千,这边儿坐。”
她谢了赐座,坐到榻边设置的圈椅上,宫人们鱼贯而入,奉上茶果点心,而后便训练有素地退出了暖阁,只留一位殿执事和柳唯带来的李少使近前侍奉着。
二人吃会儿茶,聊了些日常的琐事,沈宜德才有切换到正题上:“昨儿个,你三嫂嫂进宫来请安,我与她谈了谈那经文中的佛法,觉得心里头十分受用,可春绥得照顾三哥儿,不能时常进宫来。听她说,寿千也颇有慧根,不如,往后便劳你多走动几趟,陪我说话儿罢。”
“大娘娘中意媳妇,这是好事,媳妇有什么好劳累的。”柳唯早就料到,自己往后可能得经常往宫里头跑,只是没想到开始得那么快而已,“只要能为大娘娘解忧,莫说多走动几趟,只要大娘娘不腻歪了我,便是天天进宫请安都行。”
“好,好,”沈宜德低了头,半张脸埋在袖子里笑,“就属寿千口甜,伶牙俐齿的,倒像是抹了蜜似的。”
正笑着,却见另一位殿执事进屋通报:“大娘娘,皇甫昭仪来跟您请安了。”
沈宜德一下子敛尽了笑容,语气也冷了起来:“不见,叫她回自己永宁殿里去,该做什么做什么。”
闻言,那殿执事不由得面露难色:“可,可皇甫昭仪她,是带了明正司的戴少使一起来的。”
明正司的戴少使?戴绾?
这俩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混在一起了,都不稍微遮掩一下的?
听到“戴少使”三字,沈宜德轻轻蹙了蹙眉头,这才吩咐人给她换更正式一些的常服,又添了一顶平时见内命妇所用的小冠子,这才带柳唯一起挪动到厅堂去,召皇甫昭仪和戴少使进来。
不多时,便见一位穿着雍容的美貌妇人走入厅堂,身后还跟着一名身量不高其貌不扬的女官、以及几名寻常听差的宫人。这位曾经也坐过中宫之位的美貌妇人似乎很有底气,面对沈皇后,也就只是十分懒散地福了福身:“大娘娘。”
连这一声“大娘娘”,都说得十分不走心。
然而,当皇甫氏抬起头,见到了她的正脸时,柳唯顿时怔忪了一下。
宫中传言,皇甫氏出身不显,能够击败一众京中贵女荣登凤位,是因为她相貌极肖似于贞献皇后,因此,尽管她的性格与贞献皇后完全相反,行事作风还十分的乖张,但依旧圣宠不衰。
之前,柳唯其实也整不太明白,为什么麟狩帝就那么惯着皇甫氏。
但今天,她似乎明白了那么一点点。
——她没见过贞献皇后,但她见过许内官。
这俩人能像到什么程度呢?皇甫昭仪也才二十出头的岁数,走在街上,说这俩人是姐弟,都不会有一个人怀疑!
想到之前在十二郎那儿吃的那个大瓜,柳唯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。
牛,太牛了,替身选手反杀白月光。
但柳唯其实也不是特别尴尬,因为这只是乍一瞅特别像,如果细看的话,神态、骨骼、五官比例都是很不一样的,这就导致皇甫昭仪只是前几眼特别明艳,并不是那种特别耐看的秀丽。
但诧异归诧异,柳唯还是好好儿地向这位昭仪娘子见了礼。
就算对方不礼貌,可她还是有教养的!
“这便是十二媳妇?”大冬天的,皇甫昭仪仍穿着抹胸与对襟衣裳,露出一大片白皙的酥软,且还摇着一柄轻飘飘的鹅毛扇子,目光露骨地打量着柳唯,吃吃笑道,“生得确实可人,浑身都娇嫩得像朵儿花似的,怪不得十二哥儿跟个宝贝似的护着。”
不是,麟狩帝在心里到底对月白光有什么幻想?见皇甫昭仪一脸千娇百媚的老鸨模样,柳唯第一次觉得,人的xp系统虽然是自由的,但属实也不能太离谱!
她唯一能够确信的,就是许家人宁可去死,都不愿为了迎合老皇帝而做出这等姿态!
大家都说皇甫氏出身不显,这到底是出身自哪里,才能养出这等在藏秀庭会被罚抄写宫规二百遍的风尘气啊喂!
尽管沈宜德根本不想去争所谓的“圣宠”,但对皇甫氏,她也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色:“昭仪娘子到我这儿请安,却带着明正司的少使,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妾身这意思,不是显而易见的嘛?”皇甫昭仪娇笑一声,“当然是您殿中有人违反了宫规,戴少使迫于中宫威势,不敢进来搜查,这才央求到了妾身那儿呀?”
中宫威势?
柳唯仿佛听到了个笑话。
沈皇后真要是有什么威势可言,还轮得到皇甫氏在这里表演?
但碍于对方的确是个狠人,她也还记得前几天十二郎对她的叮嘱,再如何腹诽,却也只能默默地缩在一旁,努力去充当一块合格的背景板。
既然原文在剧情中没提到过这茬,甚至于连段流言蜚语都没有,那是不是可以说明,在皇甫氏挑起来的这场冲突里,沈皇后并没有落了下风,也没损失什么?
正当柳唯有点心虚地琢磨着,便听沈皇后也跟着冷笑一声,正面怼了回去:“既然皇甫娘子说什么‘中宫威势’,那本宫若同意让你们搜查,岂不是便有愧于皇甫娘子的‘称赞’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