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二重重将碗放下,冷冷道:“青丫头,你一个晚辈,还是个女子,不但跑到长辈家中大呼小叫,还抬脚踹门,还有没有规矩了?我们虽是农户,但祖上也是显赫过的,规矩不可废!何况便是农户的姑娘,也没有你这般不知尊卑的样子。”
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,却丝毫吓不到青如许。
从院子里顺手抽来的木棍“咚”的敲在桌子上,小姑娘神色如冰:“我弟弟呢?”
青二夫妻对视一眼,眼底闪过一丝狡猾,青孙氏起身惊讶:“亭渊不见了吗?是不是去哪儿贪玩忘了时间。”
话音一落,只听哗啦一声。
一桌子酒菜已经被扫落在地。
夫妻俩躲闪不及,衣襟裤脚全是油渍与酒液。
相较之下,一桌子还没动过的饭菜全毁了更让青孙氏心疼得直抽抽。
这下那副贤惠婶婶的模样再也维持不住,跳脚骂道:“天杀的小贱蹄子,皮痒了是不是!”
说着便要冲过来打人,谁料青如许动作更快,棍子一扫一拨,青孙氏便觉脚下一痛,顿时站立不稳,扑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。
青二横眉怒目:“青丫头!你要造反吗?”
“若不将亭渊交出来,我就造了你的反又如何?”
青如许怒喝一声,手中棍子直指他面门。
两人视线对上,青二猛地抖了一下。
竟从来不知道,侄女的一双眸子竟如此幽深,仿若枯井,里头映出自己的身影,倒像是魂魄都落入了井中。
不懂什么高深学问的,此时脑子里只浮现了四个字:勾魂夺魄。
这一下到嘴的怒喝便说不出来了。
青如许真正的怒不可遏,且心如刀绞。
那一世弟弟也是突然失踪,遍寻不着她也跟着病了,之后为求生计吃了无数的苦头,却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弟弟,直到数年之后她才查出弟弟失踪一事与二叔家有关,只可惜直到她死,也没能弄清楚弟弟究竟被送到了何处。
重生之后,她知道二叔一家是披着羊皮的狼,自然不肯与他们亲近,也教亭渊暗中防备,不想仍有这么一遭。
若不能及时找回弟弟,两人岂非又要天各一方,一生不得相见吗?
想尽办法赚来钱财又有什么意义?
念及此,青如许便觉得喉头泛起腥味,只恨不得将面前两人碎尸万段。
紧随而来的杨家夫妻一看这幅场面便觉头皮发麻,连忙将院门房门都关上。
侄女打了叔叔婶婶,传出去一顶不孝的帽子便能压死人。
他们的举动让青二回过神来,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嚎的媳妇,瞬间便有了决断——
将此事闹大,自家只是丢一点脸,小贱人却要被唾沫星子淹死。
有了底气,于是挺直腰板喝道:“亭渊不见了与我们何干?你血口喷人还对长辈大打出手,我倒要让乡亲们评评理!”
却见侄女阴森森的一笑:“二叔,人言虽然可畏,我却是不怕的,你要找谁评理便找去,但在此之前,交不出亭渊来,我便打断你们的腿。”
青二大怒:“你敢!”
话音未落棍风便起,不偏不倚正正敲在他的左肩上。
一股钝痛,满嘴的喝骂变成痛呼。
“当家的,要不要拦一拦青丫头啊?”杨大婶满脸担忧,“亭渊不见了是不是跟青二有关还不知道呢。”
看着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人,杨大叔深吸一口气:“不必,青丫头向来稳重,心中想必有数。”
想想这两个月青如许的表现,杨大婶赞同的点点头,轻啐了一口:“呸,两人连侄儿都害,打死活该。”
青二夫妻只觉生不如死,不论他们如何躲避、翻滚,棍子依旧如影随形,不消片刻,两人身上都挨了不知道多少棍。
青孙氏躲避之时一头撞在桌腿上,额头上见了血,可青如许眉梢都未动半分,只将两人揍得哇哇大叫,每敲上几棍子就问一句:“亭渊在哪?”
不知抽了多少棍子后,青孙氏终于受不住,喊道:“我说我说,钱老爷想买个小子继承香火,看中了亭渊……”
棍影一收,青如许的面色阴晴不定:“昆城首富钱家?”
“对,就是钱家!”青孙氏只觉浑身火|辣辣的疼,又气又恨又带着两分惧意,“那可是富贵窝,进去了便是少爷,享尽富贵衣食无忧,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,小贱人不识好歹……哎哟哎哟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青如许已经扔了棍子往外跑,一边急忙道:“杨大叔,麻烦你套车送我去城里。”
已经听到这番话的汉子跑得比她还快,不到一刻钟牛车赶来,青如许跳上车:“叔,麻烦尽快。”
不必她说,杨大叔的鞭子抽得啪啪作响,这会也顾不得心疼牛了。
紧赶慢赶,总算在昆城大门关上前进了城,青如许急急忙忙往钱家跑。
然而站在那富贵宅子前,忽然又没了动静。
杨大叔气喘吁吁的跟着,见状奇怪:“怎么不去敲门。”
“……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。”青如许闭上眼睛。
“什么?”
再睁眼时那些冲动担忧通通压下,琉璃般的眸子里只余无情的冷静。
“为什么啊青丫头?”去寻客栈时,杨大叔还是一脸不解。
“我没有证据。”青如许轻声道,“钱家如果不认该如何,那么大的宅子,随便将亭渊藏在哪里都行,叔你觉得钱家会允许我们去搜宅子找人吗?”
“那不可能。”杨大叔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个,“可就这么不管亭渊了?”
“必不可能。”青如许咬牙,“亭渊我一定要找回来,只是需要谋定而后动。”
杨大叔茫然,这个词他不懂。
前面出现一家客栈,青如许沉声道:“我去客栈要两间房,叔,你不妨跑一趟大通赌坊。”
“不是说过两天再去要钱?”
“亭渊的事情或许需要银子,还是早早拿了安心。”
“行,那我现在去一趟,你自个小心。”
“我知道,叔拿了银子便赶紧过来,我在大堂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