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囚禁在宫的第三年,我杀死了我的小猫。
夜里,陆崇光掐住我的脖子,接近疯狂:“夏祭司,你还不肯交出情人蛊的解药?”
我身心俱疲,悲怆一笑。
你要的解药,我给你。
当夜我从高楼一坠而下。
陆崇光以为除蛊后,自己便会忘了我,不负青梅。
可我死后,他却夜夜锤心刺骨更甚,痛不欲生中终于求得南海神医。
神医却说,他从未中蛊。
一切臆想的蛊毒,只是他不信自己变心,而又真的爱上了我。
(1)“陛下,臣妾喝了夏祭司送过来的蔓青粥之后,就腹痛难忍。”
宋雨柔梨花带雨得扑进陆崇光的怀里,孱弱的肩膀一耸一耸,让人生怜不已。
我双目无神得跪在地上,麻木得听着陆崇光温柔得哄着宋雨柔。
“乖柔儿,寡人这就叫太医院的院首好好替柔儿把把脉。”
我早就习以为常,这样的闹剧,每隔几天都要上演。
宋雨柔咬着唇:“陛下,那夏祭司呢。
臣妾可是喝了那粥…”我保持卑微的姿态,眼眸微微颤动着,跪着抬头望向陆崇光。
只有在被诬陷受罚时,我才能看见陆崇光。
陆崇光知道,我对曼青过敏的。
从前,我非要他给我买曼青糕,吃完浑身发僵得躺了三天。
陆崇光寸步不离得守着我。
最后我好了,他却熬坏了身子,病了一月。
我要照顾他,他却躲起来,生怕自己的病气传染给我。
而如今,曾经说爱我如初的小木匠高坐金銮殿,风姿依旧芝兰玉树,言语却让我彻骨生寒。
“就按宫规处置吧。”
宫规便是罚俸一月,杖责三十。
陆崇光眉目清隽,毫无波澜得看向狼狈的我。
前天的腿伤还未愈,我被捆在凳子上,任由板子将我打得鲜血淋漓,却一声也不能吭。
即使皮开肉绽,我也只能恭敬得说一句。
“微臣叩谢陛下大恩。”
我也不知从何时起,我的性格从欢脱变得沉默。
可能是在我被冤枉后据理力争,换来的是陆崇光的漠视。
而宋雨柔因恼怒,则会更变本加厉。
宋雨柔娇嗔一声,扑向陆崇光的怀抱。
行刑两个时辰,陆崇光未看我一眼。
曾经我稍微破了皮,陆崇光都如临大敌一般。
如今我鲜血淋漓,都不如皇后的一声娇嗔。
即便他明知不是我所为,却依旧偏袒他的青梅。
待到行刑完,我拖着残腿,不知怎么回到的摘星楼。
木木瘸着腿跑过来,蹭着我的腿,舔舐着我的伤口。
我忍着痛将它抱起来,捋着它的毛,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这是我与陆崇光共养的猫儿。
从前我心大得很,洗毛梳理都是陆崇光亲力亲为。
每每我与陆崇光置气,这猫儿都是他的制胜法宝:“晚芷,你不理我可以,可是你不能不理木木。”
我转头看见小木匠抱着小乳猫的惨样,再生气也软了。
可如今,宋雨柔一句她害怕这阴森的黑猫。
陆崇光就要打死它。
木木快被打死前,我扑在木木身上,以死相逼,换来木木一条命。
可陆崇光命人下的死手,木木也瘸了一条腿。
“乖木木,娘亲不疼”我埋在森森暖烘烘的毛里,听着它咕噜噜的声音,好像这样腿就不疼了,心也不疼了。
半晌,我起身,拿出陆崇光赐我的上等伤药。
他怕我死了,他的蛊就无人可解了。
真是可笑啊。
夜色深深,明月入户。
我半梦半醒之间,闻到淡淡的龙涎香。
随即,我能感觉到衣带被狂躁得解开,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吻。
哦,陆崇光又来了。
月色温柔,可陆崇光却不温柔。
床榻缠绵中,他一边恨我入骨,一边屡次陷入情色旖旎,解蛊自救。
“夏晚芷,你究竟怎样才能给寡人解药,这情人蛊毒痛到锥心入骨,让寡人彻夜难以入眠。”
“寡人梦里都是你,闭上眼睛也都是你。”
“寡人快要疯了。”
我被陆崇光压住,看着冷静自持的帝王赤红了双眼,发疯一般。
我也快疯了,疯在被你漠视的每一次,疯在看你与宋雨柔帝后相爱的每一瞬间,疯在深宫三年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我偏过头,不再看他。
因为他发疯的模样,太难看了。
我的小木匠温润如玉,即便在床榻之上,也不舍得弄疼我。
我的脸被陆崇光强迫转过来,对上那双掺杂了情色和痛恨的双眸,又在起伏中被一次次逼问。
我麻木无比:“我没下蛊。”
我不知我说了多少次,可陆崇光却从不信。
就像现在,陆崇光眼眸湿润,声线压抑:“你若没下蛊?
那寡人怎么会对年少挚爱没了感情,一闭眼都是你。”
“寡人许过雨柔,一生一世一双人的,如今都毁了。”
陆崇光每见一次夏晚芷,这蛊毒便又深入骨髓一层,让他撕心裂肺得疼。
随着探入,他难以自抑,眸色逐渐由炙热狂躁变得温柔,他也由帝王变成了我的小木匠。
情色之中,他甚至忘了他讨厌我。
“晚芷,我好想你。”
“我好孤独,别再离开我。”
陆崇光仿佛是有些委屈,俯下身,细碎得吻着我。
我转过头,望着有些委屈的陆崇光,眼角的泪徐徐流下。
“我也想你,我的小木匠。”
陆崇光一点点吻去我眼角的泪,无比怜爱。
我张开双臂,紧紧得拥着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。
温存只存在夜幕。
东方既明后,他不是我的小木匠,而是伤我千疮百孔的帝王。
(2)我与陆崇光的相识,老套得很。
四年前,我采药时捡到了失忆的他。
我呼哧带喘得将陆崇光背回去,让他做我的蛊童。
我们苗疆女子,为求郎君不变心,都会偷着种上情人蛊。
可我不愿,我从小就将族婆给我养的蛊虫埋进地里。
我也从未想过与人携手一生。
其中缘由,太过痛心,不必细说。
我是苗疆淑女中的异类,整日摘莲蓬打山鸡,潜心学做饭却炸了族内祠堂,醉酒后还爱拉着人唱山歌。
族内的姐妹都说我嫁不出去了。
可在我又一次醉酒后,缠着非要族兄背我回去时。
陆崇光阴森着脸接过我,让那族兄一愣。
银光流华中,陆崇光清冷如月,他说他喜欢我。
陆崇光生得好又会做木工活,不少族姐都要给他种情蛊呢。
我不信,不信有男人不种情蛊会喜欢我。
可陆崇光是个例外。
他听说我喜欢江宁,他便依照话本,为我雕了十米的江宁上河图。
我身子孱弱,他便三拜九叩去求玉皇山的神佛,来为我求护身符。
我生病了,他为我割肉取血入药,佑我平安。
所以,口口声声说不嫁人的我,是族姐妹中第一个嫁人的。
他待我千般万般好,好到我觉得忏愧。
而陆崇光却说,他爱我,就应该对我千般万般好。
苗疆巫女多靠情蛊换君心,而我成了这其中例外。
原来,我不是想被爱,而是想要没有情蛊做介的爱,要纯粹而美好的爱。
我以为我们会白头偕老,直到上元节前夕,宋雨柔带着兵马闯进我们的家,娇柔带泪得唤他陆郎。
陆崇光为我雕的兔子花灯还没成,他便想起了一切。
我才知,原来我的小木匠是当朝太子,被宁王陷害落下悬崖,这才被我捡到。
后来啊,他想起他位居东宫,想起宋雨柔才是他一生挚爱,想起他所承担的是江山社稷。
原来,宋雨柔是他年少最爱。
即使如今陆崇光登基为帝,后宫也只有她一人。
可他却唯独忘了与我的情意,他强囚我入深宫,逼我解他情蛊。
深宫三年我受尽委屈,但每每想到陆崇光曾经真挚的爱,我都觉得是我亏欠了他。
我不能有名分,因善蛊会占星,被封为祭司,成了后宫最诡异的存在。
以前只要陆崇光在,我什么苦难都不必受。
而如今,我所有苦难都是他给予的。
躺在床榻上,我缩在被子里,紧握着藏起的护身玉符,无声得啜泣。
玉皇山那么高,我的小木匠磕得鲜血斑驳,三步一祈祷,五步一叩首,替我求来这玉符。
小木匠,我好想你。
你回来好不好。
我好累好疼,曾经的爱好像要消耗殆尽了,我要坚持不下去了。
第二日,我还没睁眼,就被宋雨柔的婢女泼了一身水。
显然,她知道昨夜陆崇光来了。
宋雨柔拧着柳叶眉冷笑着:“你们巫女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胚子,惯会蛊惑人心的。”
我连忙下床,先将熟睡的木木关进柜中,再跪在地上。
“微臣有罪。”
宋雨柔步履窈窕,转了个圈坐在椅子上:“你当然有罪。”
我双手交叠匍匐在地,宋雨柔冷笑着不停得用脚碾压着,我却一声也不能吭。
“本宫告诉你,即便你用什么妖术,皇上也只会钟爱本宫一个。”
是的,陆崇光盛宠皇后,以一己之力挡了无数贵女入宫为妃。
如今被元老们在前朝刁难之至,却也始终没放过手。
宋雨柔手指轻抬,一声令下,如雪洞般的摘星楼便又被砸得破败不堪。
木木奋力得挠着柜门,哀鸣声不绝于耳,可却无济于事。
“娘娘,床榻上有一个玉符。”
婢女举着那显然是被珍视非常的玉符,邀功一般递给宋雨柔。
“哦?”
宋雨柔冷笑着把玩,随即便往地下狠狠一摔。
半晌,却没有玉符坠地那响脆的碎裂声。
宋雨柔低头一看,本该匍匐在她脚下的狗却不听话得起了身,稳稳得接住了那枚护身符。
我将身子压得更低,几乎与地契合:“皇后娘娘,这玉符不值几个钱,莫脏了娘娘的手。”
宋雨柔眉心舒展:“依着这浑浊的成色看,不值钱得很。”
“看你如今的样子,这玉符可是价值连城啊。”
“来人,给我把这玉符砸了。”
棍棒,针尖和拳打脚踢蜂拥而上。
我满脸是血,浑身淤青,缩在墙角任人殴打着,却始终攥着这玉符。
这是小木匠给我求的,我不能放手。
我入宫三年,早就学会当这听话的狗,这是我沉寂三年后的第一次反抗。
摘星楼事闹得很大,就连上早朝的陆崇光也赶来了。
宋雨柔马上扑向陆崇光的怀抱:“皇上,臣妾想要那个玉符嘛。”
无需任何借口,只是她想要。
我抬起头,粘稠的血液让我看不清陆崇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