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前挡风玻璃上,好像有黏腻温柔的血流下。
我又一次拨通了颜星朗的电话。
这一次,电话接通了。
廖雪儿挑衅的轻笑声传来。
“阿朗他睡了,你有事吗?”
原来如此,果然如此。
我冷笑一声,挂断了电话。
深夜道上空无一人,茫茫黑夜仿佛巨兽之口,让我无路可走。
我扯了几张纸巾按住伤口,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。
等到处理好所有事情回到家,已经是凌晨三点。
我拧开房门,透过窗户,天光露出一丝昏昏的白。
那束郁金香的花苞已经完全垂落,它彻底死去了。
我没有开灯,只是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,然后给颜星朗发去了简讯。
“颜星朗,我们离婚吧。”
我在沙发上睡着,醒来时却已经在床上。
颜星朗正坐在床边看着我,眼里全是红血丝。
“瑶瑶,对不起,我昨晚没看手机。你怎么了?”
我手撑着床冷静地坐了起来。
“颜星朗,我们把财产分割一下——”
他却立刻打断了我。
“瑶瑶,我不想离婚。”
他用力握住我的手,露出哀求之意。
“你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了好吗,你怎么伤成这样的,是去画廊的路上出事了吗?”
我用力抽回手,直视着他。
“都结束了。”
“颜星朗,昨晚,你在哪里,我在哪里,都不重要了,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“瑶瑶,你在怪我是吗?”
他仿佛有些难以置信。
“我只是……只是不小心喝多了,我并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,否则,画廊出了那么大的事,我怎么可能不理?”
我平静地看着他,轻声问道。
“画廊的事,我的事,加起来有廖雪儿重要吗?”
二十岁那年遇见他,到今天已经过去十三年整。
岁月一点点带走了那个少年的影子,留下法令纹和日渐粗糙的皮肤。
他的眼睛里失去了曾经的激情和澄澈,或许,那份真情,从来不是给我的。
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。
“瑶瑶,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再闹。我和雪儿之间什么都没有,他是我高中学姐,算是老熟人。你别为了她吃醋了行吗?”
“颜星朗,我没有在吃醋。”
我突然笑了。
颜星朗见我笑了,神情也放松了下来。
“瑶瑶,她没几天就要走了……”
我不理他,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颜星朗,24号你办画展那边,我骗你说我没空,其实我去了。你牵着她的手,说她是你的缪斯时,我就站在台下。”
我故意停住,欣赏着他那种被人揭穿后尴尬、无措、羞恼的表情。
尽管我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这个场景,但眼泪还是不自觉地从眼眶里落下。
“颜星朗,我问过你,为什么总是要在画像上点一颗泪痣。”
“我现在明白了。”
“可是,我们这十多年,算什么呢?我们的曾经,到底是真,还是假?你告诉我。”
他紧张地站了起来,神情痛苦,嘴唇翕动了半晌,最后只是冷静地说道:“瑶瑶,你还是知道了……”
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声音软了下来,带着几分苦涩。
“老婆,我跟她真的没什么……只不过是我的执念。你知道,搞艺术的,多少有点精神不正常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但是我爱的人真的是你!”
他的头垂了下来,语无伦次。
“瑶瑶,老婆……读书的时候,我是追求过她,可是她拒绝我。我心里只是,只是又恨又遗憾,我觉得很尴尬,很羞愧,我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忘掉,没有办法把她忘掉……”
“你原谅我好吗?”
他看着仿佛说得很真心,可是我已经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。
“可你不该骗我。”
“颜星朗,你的执念,你的缪斯,是你的事。我从来没有说过,一定要成为你画里的人。可你不该借着我的名义,去怀念她。”
我忍着心脏的钝痛,一口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。
言语像刀锋,伤人伤己。
我使着这把刀,鲜血淋漓间却也觉得痛快。
“颜星朗,我不会原谅你。”
“我们之间,彻底结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