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避开其他人，把我拉到角落。
大孙女，你看这两间房还有那么多空间，能不能让你叔叔一家也过来？
这两日她已经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，我再次耐心道：奶奶，我们这些人数已经极限了，我舅舅一家也在外面啊。
这次她却没有妥协，而是用力抓住我的手臂，铁钳般紧紧箍住我。
她轻声道：我知道我知道，我想过的，你让你爸妈搬出去，让你叔叔和你堂妹住进来。
她见我神情不对，急忙改口道：要不让你外公外婆出去？
直到此刻，我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质问终于忍不住：奶奶！
堂妹今年二十四岁，她来看过你几次？
能超过一只手吗？
还有叔叔，一年就来看你一次。
我爸就算有再多不是，你头疼脑热，都是他不分白天黑夜带你去的医院。
你腿脚不好，他带你去大城市看病，推着轮椅坐公交坐地铁，你累，他更累！
后来你病情稳定，他不舍得你再劳累。
每周凌晨出门配中药，早中饭都舍不得吃，他图什么？
图你的偏心吗！
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爸妈他们听到动静也纷纷跑来，见到我奶奶脸色青白，我爸紧张道：妈，乐天乱说的。
要不我出去住，你让我弟住进来。
我瞪向我爸，这人年纪越大，越软弱。
我擦干眼泪大声道：谁都不能走，我不会同意让我叔住进来！
奶奶好似回过神，抖着手指向我，不敢置信道：白眼狼，白眼狼！
她逼近我，眼睛瞪大：你从前最听我的话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你爸这边的？
你爸跟我住了十几年，从我这里拿走多少钱？
还要我字字句句说给你听吗？
他是什么样的人，还要我再说吗？
呵，我冷笑一声正要反驳。
我爸快步走过来一把拉开我，对着奶奶好言好语道：妈，别生气，什么都依你。
我早就知道，我奶奶是PUA的好手，把我爸年轻时恣意张狂的性格变成了如今这种懦弱胆小。
她也差一点点就改变了我。
越想起从前种种，让我的心更加坚硬。
这次我不会再干涉奶奶的选择，也不会再管她的死活。
就在这时，我的手机响起，我从浴缸中站起，随便裹了条浴巾跑出去。
当我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，我一愣，竟是我奶奶？
我接通放到耳边：喂？
奶奶小心讨好地声音传来，既熟悉又陌生。
大孙女啊？
诶哟，奶奶现在已经到叔叔小区了，外面好热啊。
对了，今天是我和她死亡的日子。
之前我爸主动提出离开，换叔叔进来。
没想到叔叔一听只有一个名额，就不乐意了。
他说宁愿和老婆孩子在家等死，也不愿意一个人苟活。
这句话一出，把我奶奶心疼坏了，她狠狠给了我爸一巴掌，再推了我一把就跑出了门。
我抬手摸向后脑勺，那里还有撞在墙上的大包。
痛意传来，让我的头脑越发清醒。
那次，她并没有给我打过这通电话。
我抿了下唇，轻轻应了一声。
接着我奶奶笑了一声：奶奶错了，不该骂你白眼狼，你对奶奶的好，奶奶心里清楚。
我静静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，把我小时候的趣事桩桩件件一一道来，直到她的嗓音沙哑干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