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明慧真正的噩梦正是从齐蓝出现开始的。
“齐蓝刚开始就在倒影中,偶尔会开口和我说两句,但也都是有意拉拢我的话。”
高明慧眉头紧蹙,眼底是深深的不解与鄙夷。
这句话让张清清精神起来:“拉拢你是什么意思?”
犹犹豫豫的纠结了好一会,终于权衡完利弊后才打算说出来:“齐蓝的死确实是自杀,但不是他自己动的手,是他让小鬼动手的,小鬼躲不过投胎,每年到了日子都要找容器,都是还在肚子里快要足月的孩子。”
对于这些,高明慧并不是太了解,齐蓝跟他说了也没听懂多少:“齐蓝和小鬼达成了协议,齐蓝自己作为一半的容器,就在这个过程中齐蓝成功变成了鬼,而且他还保留了记忆和人性,和活着的时候别无二致,那段时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同居的时候。”
说到这里高明慧面上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神情,但没过两句话那份温柔就被胆怯恐惧所取代:“他要我也变成鬼,让我和他一起去完成他伟大事业的蓝图,还说,变成鬼没什么不好的,没有活着时的烦心事,而且有力量能够去完成自己活着时不敢想不敢做的。”
带着那份惨白的恐惧,高明慧僵硬扯着嘴角,咧出一个古怪弧度的笑容:“要是我没有养过小鬼的话可能就被他哄了,我一直没有同意,他也锲而不舍的缠着我,刚开始还相安无事,后来齐蓝给我的感受越来越陌生。”
高明慧眉间纠结,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:“就像有什么一直在追赶催促他一样,让他都没有心思和时间继续演戏,伪装自己。”
看张清清没什么反应,而且面色十分平静,张了张嘴还想将那种感觉再描述一下,但确实搜刮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,将自己缩进椅子中,索性继续说起来。
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两个星期后我甚至觉得齐蓝要亲自杀了我,我不想让他再出现,但是只要有光透过窗户他就会出现,我找了很多人,都说没办法做二次工程,我只能给客厅装上几层厚厚的窗帘,可效果甚微,而且我也发现他不是不能出来,只是不想出来,一旦出来他就会变得非常丑陋恶心,甚至没有一个人的形状。”
看着昔日的爱人变成现在的样子,高明慧心里也不舒服,蜷在椅子上双眼通红。
张清清回忆昨晚发生的事,齐蓝说他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人性没有说谎,也正是因为这个,齐蓝没办法接受自己十分丑陋没有人形的样子。
一直躲在倒影中就是为了维持自己的样貌,但张清清猜测齐蓝并不单单是为了这个,很可能只有这样他才能保留自己的记忆和人性。
鬼就是鬼,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改变鬼是被怨气恨意组成的事实。
自那之后高明慧知道事情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,立刻将房子低价卖出,只说了房子里死过人,闹鬼的事一点没说。
被房东大妈买了后发现不能住这件事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但大妈不顾安危隐瞒实情将房子租出去这就得单独算另一码事了。
高明慧说完后有意送客,现在单独面对齐星已经让她殚精竭虑,实在不想再和齐蓝扯上关系了。
知道高明慧的心思,但高明慧为她解答了一个疑惑却带来了更多的疑惑,在问清楚一切前她不会离开。
“然后齐蓝的小鬼被你带回来了,这件事你一直在瞒着齐星吧。”
张清清早有预料的看着高明慧脸色凝固,这个女人心思太多,事到如今都不愿意说清楚,不知道有什么好瞒的。
“你真以为齐星不知道这件事吗,你以为你瞒得住他?你现在就像一个小丑一样,我只见过他两面就看出来他是个什么角色,你跟他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还想着自己骗自己?”
口中说着这样尖锐的话,张清清心中也在不断打鼓,但对付高明慧这样的人只有这种方法最有效。
不等她继续说出更加刻薄的话,高明慧打断了她:“齐蓝的小鬼在那次之后就受了重伤,很虚弱,一直躲在石像里,它已经做不了任何事了,如果齐星知道了肯定会处理掉,它到底还是个孩子啊,齐蓝让他做什么,他就做什么!”
“可鬼就是鬼,就算他们不去作恶,他们本身也会影响活人的气运身体啊。”这话现在说出来可能不太合适,张清清默默压在舌头底下没有说出来。
高明慧今年也有三十多了,大概是天天相处加上小鬼还是婴儿的模样,母性作祟。
“你和我说了,或许还能帮帮你,毕竟,齐星也盯上我了,咱们两个怎么说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”
齐星强行和张清清互相留了联系号码是高明慧亲眼所见,说以后要经常联系也是高明慧亲耳所听。
她来到岐江市后就没几个朋友,成为恐怖故事主播后更是鲜少出门,白天休息,剩下的时间还要绞尽脑汁想恐怖故事,没有交心值得信任的人,所有的事都深深藏在心底,丝毫也不敢表露出来。
就像慢慢浸了水的棉花,压在心上越来越沉重,裹的越来越紧,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现在难得有个不用后怕的对象来,高明慧也忍不住了。
声音哽咽,在这些事情扒出来见光的瞬间,她的心就彻底沉进了冰窟。
“我不是岐江本地人,我父母是经营小本生意的,供奉了那么多年的财神,过的有多苦都没断过他的香火供奉。
如果我们是坐享其成财神爷不愿意照拂我们那我们认了,可我们过的比谁都认真,即便这样了也从没动过歪心思,勒紧了裤腰带一天只吃一顿饭也把借来周转的钱还回去。”
“结果呢,一点用都没有,父母先后得病出事死了,我卖了那个小房子,拿着卖房的钱来到了岐江,供了几天就全都扔了,就留了那张桌子,算是留个对我爸妈的念想。”苦笑了一声,高明慧无奈的摇摇头,对生活的无力已经让她绝望。
“我没有本事,坐了一段时间的办公室,不拔尖也没有背景,公司裁员我被炒了鱿鱼,之后在家好长一段时间,一度觉得我得回老家去,之后逛网页看到了招聘故事主播,我就壮着胆子试了试,没有任何经验和了解,但还算有个能用的嗓子,负责人说我声线特别,于是留下了我,但把我分到了最冷的恐怖故事区,大概是一时的好运吧,我前两个月赚的不少,和坐办公室那阵子差不多,但不久后随着更多专业主播的涌入,我的直播间就越来越冷清。
明明是我们将这个新平台带动起来的,火了之后那些所谓的大神才过来!和我同期的主播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,有的转职,有的被其他平台挖走,只有我,因为类型太冷门,小型的平台根本不发展这个类型,大网站又不缺,根本没有人要我。”
说了很多有些口干,回想起那段经历心里委屈,难过,高明慧深深叹了口气,拿过杯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,张清清接过给她续了半杯热水,示意她继续。
“主播讲的故事都是负责人提前发来的,故事也有好有坏,质量好的自然都给那些大主播。
像我这样的,就捡人家挑挑拣拣剩下的,一小部分收入是公司固定的,大部分都是靠听客订阅打赏。
收入越来越少,岐江的物价却越来越高,找别人写的也不尽人意,写的好的都给固定的网站写稿,我就只能自己写,可能是前面二十多年经历的够悲催,走着半恐怖半悲惨的路线,好歹是稳定了,但是没多久,网站发现我这个路线不错,我以为他们终于会倾斜资源来捧我。
后来才知道是我想多了,一个主播开始复刻我的直播,他的流量立刻就将这个路线带了起来。
开始还有小部分听客为我打抱不平,可毕竟是小部分,掀不起风浪,开始我是去凑数的,后来网站发展起来了,不好意思开口赶走我,就开始处处挤兑,想让我自己离开。
我都明白,但是我不能离开,我不做直播还能去干什么?公司入职的要求越来越高,时代更迭,大学生们都出来找工作了,哪里会要一个学历不足还多年未着手专业的人。
而且,我这个年纪,老板们都怕结婚生子,公司面试更加困难。
路线被抢了,我就只能从故事下手,只要我的原创故事够好够吸引人,我就能再站起来一次。
事实确实如此,但一段时间后我没有好故事了,而且,我的年纪在这里,我不年轻了,没有精力亏空身体。
可我只有自己创作这一条路,但是灵感总会枯竭,文学作品,短章故事的录制也轮不上我,就在我无路可走准备放弃的时候,齐星出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