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郎中跟着沈岩进了寝殿,武澈从地上起身,他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,冷眼扫了一眼殿内的几位婢女,他佯装不适,重重地咳了几声。
萧郎中见此状,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箱,取出脉枕来给武澈把脉。
萧郎中一边把脉,还不忘一边故意说的很大声:“王爷的身子自从打边关回京以来,一入了冬就犯咳疾。眼下宫中不似王府,王爷的咳疾犯了理应在太医院抓药煎药。”
说着,萧郎中指着一旁站着的婢女说道:“我这里有个药方,你拿着去太医院抓药。”
那个婢女有些为难,她环顾左右后,只得接下萧郎中递来的药方去抓药了。
沈岩见殿中还有两个婢女,他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他指了两个婢女的其中一个,说:“你去找几个炭盆来,这殿里只烧一个炭盆,怪不得王爷的咳疾会犯,去去去,你快去多找几个炭盆来烧上。”
又支走了一个婢女后,武澈掩面咳了几声,而后对剩下的那个婢女有气无力地说道:“还请姑娘代为本王向陛下说一声,今日身子不适,暂不回摄政王府了,就在寿安宫暂住一夜,明日再处理太皇太后的丧仪。”
婢女攥着衣袖,慌了神,“奴婢……”
“怎么,摄政王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?”沈岩怒目圆睁,吓得那个婢女差点跪在地上求饶,她慌忙的从殿里跑出去了。
见殿中没其他人了,武澈立马收回在脉枕上的右手,他凌冽的眸子盯着榻上的人,笃定道:“太皇太后崩逝,这其中有蹊跷。萧郎中,你去拿银针验一验太皇太后有无中毒的迹象。”
萧郎中从药箱中取出银针给太皇太后试毒,沈岩则凑到武澈的跟前,轻声说道:“王爷,皇后殁了,宫中这段时日接连两件丧事,恐怕这宫中会生大变,咱们要不要提前防范一下?”
武澈清冷的目光紧紧的锁着萧郎中和榻上的人,他眉头紧锁,淡淡道:“找人盯着宫里吧,本王总觉得陛下这些时日像是借廖贵妃之手铲除朝中的一些人,总之小心为上。”
“属下遵命。”沈岩犹豫了一会儿,又道:“方才拦您的那个小奴婢殉主了,貌似属下从翠环宫离开的时候,好像听见她发誓,若是有机会,以一命换一命,要奸人自食恶果。”
武澈嗤笑一声:“若是发个誓就能真的一命抵一命的话,这世间报仇什么的,岂不是太容易了?到底是内宫里的人,没什么世面。”
沈岩闻言,知趣没再说话。
萧郎中将插在太皇太后虎口处的银针拔出,在烛火下观察了好一阵,笃定道:“太皇太后并无中毒的迹象。”
“没有中毒的迹象?”武澈的疑虑并没有被打消,反而这一结果证实了他心里的某一种猜测。
昔日武允安能够顺利登基,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有着太皇太后的扶持与助力,若无太皇太后的扶持,武允安很难在短短两年之内就在朝中站稳脚跟。
可纵使如此,当初太皇太后的手中,可是有两个筹码,一个是武允安,一个便是他武澈。
后来不知做何缘由,或许是忌惮他武澈是宗室子弟,牵扯过多,才扶持了武允安匆匆继位。
武允安继位之后,武澈为打消武允安的疑心,故自请去戍守边境坞城,非诏不回。
这一去,便是七年。
武澈此次回京,还是收到武允安的密信说太皇太后病重,要他回京探望。
可是,怎么会这么巧,他今日才抵京,马不停蹄的进了宫,太皇太后就殡天了呢?连同陪伴了武允安那么多年的皇后也一同殡天了,这其中,说没蹊跷,怕是鬼都不信。
只不过,武允安到底想做什么,他就不得而知了。
萧郎中收回银针,问询道:“王爷,这下一步该如何是好?”
“事有蹊跷,如今天色已晚,你我都不便在寿安宫久留。眼下宫门已下钥,是回不了王府了,且在宫中的广颐堂歇息一晚吧,明日再做打算。”武澈环顾四周之后,带着沈岩与萧郎中离开了寿安宫。
子时已过,宫中的殿宇悉数灭了灯,守夜的将士也换了一次。外头的风雪还在肆虐,阵阵寒风吹打着门窗,发出“哐哐哐”的声音。
广颐堂的炭火烧的很旺,沈岩抱着佩剑坐在榻边打盹。萧郎中已经在厢房歇下了,唯有武澈躺在榻上辗转难眠。
耳边是外头的风雪声和沈岩有一声没一声的鼾声。正当武澈准备合上眼休息时,一向警觉敏锐的他忽然听到广颐堂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
外头有积雪,人走在积雪上,纵使很轻的力气,也会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。在军营里待了七年之久的武澈,又怎会疏忽大意?
他故作熟睡,待外头的人伺机而动他再行动。
几个黑影从窗边闪过,随即破门而入,扬起手里的大刀就朝榻上的人砍去,武澈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立起,一脚将那人踹出三丈远。
沈岩从梦中惊醒,他见有人行刺,立刻拔出佩剑与贼人打斗,武澈眼疾手快,扼住一个贼人的喉咙,想逼迫那贼人交代出幕后主使。
谁知,那贼人不惜与他同归于尽,竟将手中的大刀朝自己的肚子捅去,妄想捅穿自己的身子,好让武澈与他一起同归于尽。
幸而武澈发现的早,一脚踹开他,这才没被伤到,只不过,那个贼人已然亡命刀下,冲进广颐堂的人似乎是死士,见情况不妙,纷纷挥刀自刎,顷刻间,房间里面横七竖八躺了八九个死尸。
沈岩从袖中掏出火折子,点了一盏灯,挨个照了照,他摇了摇头,说:“王爷,都死了。”
“看来这宫中,已经有人容不下本王了。”
微弱的烛光映照在武澈严肃冷峻的面容上,他扯着嘴角,讽刺道:“狡兔死,走狗烹。这宫中一个一个的,皆是冷血的人。”
“王爷,那咱们要不要……”沈岩递了个眼色给他,没再继续说下去。
“不可,静观其变,他们总会露出狐狸尾巴来。”